01
智能手机屏幕发出明亮的光，照射在叶枫惨白的脸上，在这无月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瘆人。
叶枫对着手机瞪了很久，最后仿佛疲倦一般轻轻地点了一个赞。
那是木子衿刚发的一条微博。
内容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配图是一张短发女人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十指紧扣，满脸幸福的照片。
照片上，两人中指上的戒指熠熠生光。
叶枫是第一个看到这条微博的人，但他却并不是第一个点赞的人。理由是他不想让木子衿觉得他一直注意着她。
所以他等着有许多人点赞，有许多人评论的时候，他才点下那个赞，重若泰山却又微不足道。
叶枫掐灭了手机。
眼睛还未熟悉的黑暗里，只能隐约看见远处站立不动的一两道人影，和更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脉。耳边回荡着猫头鹰的“咕咕”声，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还有昆虫爬过枯叶的“窸窣”声。
叶枫闭上了眼，用手机的一角轻叩脑门，发出“哒哒哒”的沉沉声响。这孤零零的声音和大自然的合唱格格不入，就像是处处被排挤的丑小鸭。
过了很久，久到叶枫适应黑暗的眼睛被刚刚点亮的手机屏幕闪伤。屏幕上还是那张照片，还是那个女人，还是那对戒指，还是那么耀眼。
叶枫看着五十来个赞和十几条评论，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手指灵活地打字，而后像是下定决心般点下了发送。
【你把长头剪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她会怎么回，手机微博就轻响了一声。
【是呀，他更喜欢短发。】
是吗？是呀，也对……
叶枫掐灭了手机把它放回胸前的兜里，熟练地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根烟点着。
吸气吐气，烟雾缭绕。
凄美的夜色里，烟头的点点星火转换着颜色。
红色，代表愤怒？橙色……代表寂寞。
叶枫想要大声叫喊，反正现在这个城郊围墙下只有自己一个活人，还有的就是远处山脉的动物，以及在墙外游荡的……行尸。
02
之所以叫行尸而不是丧尸，是因为它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行尸通体青绿，细胞中含有叶绿素，依靠太阳光产生维持自身的能量。它们能够自由活动，但是行动迟缓。
它们的行动诡异又规律。时而行走，时而静坐，时而平躺，就像是重复着生前的活动似的。比如有的行尸一直保持着开车的动作，有的一直张嘴发出“呜呜”的说话声，有的一直在街上行走，像是在巡逻的士兵。
就像是人活在幻境里一样。
这一切现在看来习以为常的东西，出现于十年前的平安夜。
那年叶枫十九岁，刚进大学。和高中同学小他一个月的木子衿分在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
那时候天上下着那年的第一场雪，街上的情侣都兴奋的手舞足蹈，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夹杂在其中的黑色雪花。那时候木子衿还没有订婚，她还是长发，她小心翼翼的关注着那个她从高中就认识的男孩。那时候叶枫喜欢着一个长发女孩，他害怕说破了之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但他还是鼓足勇气跟女孩做了一个约定。
“明天出来玩，下午五点广场圣诞树下见。”
这本来是一个祥和、宁静的平安夜。女孩还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男孩还在跟自己的思想作斗争，所有一切还未发生的故事都有着美好的可能性。可是，生活却丝毫不在乎人的感受，擅自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开始展开。
那个荷尔蒙翻涌的平安夜过后，令人期待的圣诞节却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全城戒备，人心惶惶。一夜之间，这座城以外的所有人都变成了皮肤泛绿的行尸。仅存的这座城就像是一座孤岛，在这名为世界的**上苟延残喘。
叶枫的亲人在城外的郊区，他本就是为了读书而进城的。木子衿则不同，她们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故事的分歧点，就是从这里开始。
叶枫想要去郊区寻找他的父母，但是市长已经实行全城封闭，仅派遣士兵出城调查。正好部队人手不足，想从大学生中征收一部分志愿者，他迫不及待的加入了进去，却没想到，再也没能从部队中退出来。
而与此同时，广场那颗巨大的圣诞树下，木子衿用叶枫送她的丝带把长长的黑发束成了一条高高的马尾。
远处钟楼的指针无情地指向六点。
铛！铛！铛！
震耳欲聋的钟声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回响。木子衿的手机轻轻振动，屏幕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的微博私信，来自叶枫。
【我去部队当志愿者找我爸妈，很快回来。】
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某一天某一刻我们所做的某一个决定，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我们今后的生活。
就像叶枫所做的这个决定。这一条短信。这十六个字。
男孩背着行李，向着城外踏上征途。女孩取下丝带，放下长发，行走在那偌大的广场里，特意穿的高跟鞋在大理石板的地面上“哒哒”作响。
那颗广场中央的圣诞树，挂满着装饰，华丽却又落寞。本该在这树下定下山盟海誓，许下来世今生的男孩女孩，如今却渐行渐远。
寒风鼓动着树叶，发出萧索的声音。
像是在悲叹，像是在无奈。
03
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子，高高的马尾在叶枫眼前不停地晃呀，晃呀。就像是钟摆，永不停歇。四周是与天相连的冰冷的建筑，正在缓缓龟裂。一条条裂缝像是和宇宙相连，昏暗无光，深不可测。
天边的薄云被夕阳的余晖染得火红如血，通体纯黑的不知名的鸟在其中穿行。而地平线上那半轮夕阳，像是一只耷拉着眼皮的眼睛。那一片鲜红，就像是从眼里溢出的血。
她突然伸手摸向马尾，扯开了丝带。一瞬间散开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一丝一丝，一根一根，一缕一缕。遮住了夕阳，缠绕了高楼，刺穿了飞鸟，将世界变得漆黑一片。
而在这漆黑一片当中，叶枫能感到那些发丝正在从脚往上，慢慢的，悄悄的将他缠绕。而被缠绕的地方就失去了知觉，就像是被砍断一样。但却没有疼痛，仅仅只是剥夺了大脑对肢体操纵的权限。
脚趾，脚掌，小腿，大腿。缓缓的，无声的。肚子，胸腔，双臂。
然后到了脖子，速度又更慢了，一寸寸地往上挪。让他失去声音，仿佛要窒息。再然后，发丝包住了他的头。之后叶枫就失去了五感，就像是处于一片虚无，在虚无中漂泊。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从宇宙诞生到世界末日。叶枫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外力作用下摇动。
“喂！喂！傻猫！你怎么了！快醒醒！”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叶枫猛然睁眼，一套反擒拿动作自然连贯地使出，将一个男子锁住肩关节按在地上。
“玛德！痛痛痛！是我是我！轻点儿！轻点儿！”男子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唤。
叶枫此时才完全清醒，仔细定眼瞧了瞧。天还没亮，周围还是那么的昏暗。
“蠢狗？”叶枫不敢放松警惕，小心地发问道。
“你才是蠢狗！你全家都是蠢狗！”男子咆哮。
叶枫松了一口气，但是手上的力气不减反增，“哦？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啊！啊！我是蠢狗！我是蠢狗！”男子呻吟着。
听到这句话后，叶枫才松了手，缓缓站起了身。
被称作蠢狗的男子也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少说也是一米九，肌肉很结实，被矮他一头的叶枫按在地上，着实有些不协调。
他一边拍着军装上的灰一边说，“早知道你还这么精神，我就不着急过来了。”
王震宇，外号蠢狗，也是叶枫的高中同学，更是叶枫的死党之一。
顺带一提，叶枫的外号叫傻猫。
自己居然在站岗的时候睡着了，真不应该。叶枫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刚刚的梦境甩出脑外。
木子衿不知道，其实那个圣诞节叶枫是去了相约之地的。只不过他坐在警车上，而警车驶向城外，途中经过广场。所以木子衿离开的那一幕，正好刻在了叶枫的眼里。之后的每一天晚上，叶枫都会做着这样的一个梦。
过了很久很久，叶枫才从那个梦中缓过来。没想到今天又梦见了……因为那条微博的缘故。
微博？……估计多半蠢狗也是为此而来吧，自己还真是让人担心了……
“你来干什么？”叶枫心里虽是那样想，嘴上却还是问了出来。
“你……没看微博吗？”蠢狗小心翼翼地问。
“看了。”
“那……”
“什么？”
“没什么。”
“哦。”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你的妞订婚了呀！这还没事？！”蠢狗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叶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不是我的妞。”
“哼，口是心非。”蠢狗冷哼着。
“我还用不着一条狗来担心。”叶枫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这样说不好，但为了嘴硬和脸面还是说了出来。
“你！”蠢狗挥动着拳头揍向叶枫，叶枫也丝毫不躲，准备为刚才的话付出点代价，可是拳头距离他只有一寸的时候停住了，而后张开拍了拍叶枫的肩膀。
“唉，放下你的骄傲会死吗？”蠢狗沉沉地叹息着。
“……”叶枫不语。
“你就准备搂着骄傲踏进棺材吗？”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你不是……爱她吗？”蠢狗呢喃着“高中那会儿你就告诉我你爱上她了，还不是喜欢，而是爱。是想要组建家庭的爱，是想要负起责任的爱，是一种不容侵犯的爱。看着你认真的脸，我都放弃追求木子衿了，本来我也很喜欢这个女孩的，虽然我所有女生都喜欢就是了。”
蠢狗顿了顿，望了望头顶的夜空，接着说。
“不过她真是一个好女孩呀，成绩又好，人又漂亮，家室也不错，而且架子不大又温柔，真是完美呀，可惜就是眼睛瞎了，看上了你。你说你到底哪里比得上我，身材没我好，长相没我好，还是一颗固执的臭石头。可你倒好，拒绝了人家。”
叶枫能感觉到在漆黑的夜里被某人狠狠地盯了一眼。
“……不过我也清楚你的理由，反正无非就是干我们这行，稍不留神就回不来了。你是不想哪天回不来让她一个人担心着急流泪吧。现在好了，她再也不会担心你了，因为她已经订婚了，有了未婚夫，要结婚啦，新郎还不是你……”
蠢狗一直都是这样，就算没人理他，他也会喋喋不休个不停。说起来木子衿也没变吧，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只是剪成了短发。
……原来变的人，只有我自己呀。
“好了，别说了。”叶枫轻轻地说，声音就如风中残烛，疲惫不堪。
而后转身离开，朝着军营宿舍走去。换班的时间到了。
直到叶枫走出去十米，蠢狗才从喋喋不休中反应过来，连忙大喊“喂喂！傻猫！你去哪啊？”
叶枫也没理他，径直地往前走。突然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猴子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城搜索了吗？”
周志豪，外号猴子，是叶枫的高中同学，也是蠢狗和叶枫的死党。他们三人是高中的铁三角，干什么都在一起。
让人意外的，蠢狗沉默了，一直吠的狗沉默了。而后小声的说“还能在哪，老地方呗。”
叶枫心领神会，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一起去吗？”叶枫问道。
“嗯，走吧。”蠢狗答道。
04
凌晨六点，冬天的太阳还没升起来，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唯一留在这世界的光亮只有天上的点点星光。
周围的树被风吹得“吱呀、吱呀”作响，树枝随着寒风一起起舞，婀娜多姿。一束光在林中穿行，树的影子在四周乱舞，像是妖魔鬼怪，又像是倾城舞姬。
叶枫开着手机的手电筒，慢慢地往前摸索。他的肩上搭着一只手，蠢狗背着背包跟在他的后面。
“蠢狗你背包干嘛？”行走在黑夜，多少会有些害怕，叶枫开始找蠢狗搭话。
“嘿嘿，这次从外面找到的好东西！”虽然看不见脸，但叶枫知道在蠢狗脸上一定挂着贱贱的笑。
“什么东西？”叶枫接过话头。
“不告诉你，待会儿就知道了，保准你会尖叫！”
“……蟑螂？”
“哈？”
“不是蟑螂啊，那我肯定不会叫。”
“哇，你个大男人到现在还怕蟑螂，说出去也不怕被笑话。”
“这是童年阴影，你小时候试试蟑螂飞在你脸上爬就懂了。”
“可你是猫科动物啊！一爪子拍死不就行了吗？哈哈。”
“闭嘴。”
“哎哟，害羞了？这个猫字还是子衿起的，以前她说你是猫一样的男孩，我看是一点也没说错，还是很傻很傻的那种猫……”
“闭嘴。”
蠢狗闭嘴了……
明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词，为什么第一个饱含欢闹，第二个却冰冷如刀？
他知道是自己犯错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从以前他就改不过这个“言多必失”的坏习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总会不经意间伤害很多人，尽管那不是他的本意。
“叶……”
蠢狗刚想道歉，“砰”的一下，鼻子就磕在了叶枫后脑勺。
“雾草！你搞毛啊！？”蠢狗捂着鼻子说道。
“玛德！我还想问你搞毛啊！”叶枫捂着后脑勺说道。
正在这时，天边现出了第一缕光，然后像是听见枪响起跑的运动员一样，一缕变成一束，一束变成一堆，越来越多的光亮争先恐后地投向大地。
蠢狗知道为什么叶枫停下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准确来说可以把“的”字去掉。他们来到了墓地。
清晨的阳光照在这片土地，原本阴森的墓地变得无比神圣。一座座墓碑笔直端立，像是死去的人不甘躺下。
硕大的墓地，一个人的影子被光拉的很长很长，他背靠着坐在一块墓碑的右侧，双手抱膝，头靠在墓碑上喃喃自语。
“罗小姐，抱歉，这次搜查我什么花也没找到，只好自己折了一朵花，你千万别嫌丑。”
“罗小姐，我知道你只喜欢真花，所以等下次春天来了我一定都给你补齐。”
“罗小姐，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有人欺负你了吗？”
“罗小姐，那边是不是再也不会生病了呀，如果真的不会生病，那你就可以没有顾忌的吃东西了呀！想吃什么吃什么！多好啊！”
“罗小姐，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想我吗？……”
“罗小姐……我想你了……”
风带着猴子略微哽咽的声音，灌进叶枫他们的耳朵里。并不是叶枫有意偷听，而是四周太过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叶枫他们谁也没说话，就像是约好的在原地站了五分钟，等到没什么声音了，才往人影走去。
“嘿，猴砸！”蠢狗一边喊一边朝猴子跑去。猴子听见声音，立马站起身来，低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在拍灰的同时用脸抹了抹手臂。
猴子和叶枫差不多高，但体重只有叶枫的四分之三，瘦得能看清胸前的肋骨。
“你们怎么来了。”猴子吸了一口气，发问道。
“傻猫说要来的，你问他。”蠢狗说完用手指了指叶枫。
“……你没事吧。”叶枫看着猴子的眼睛轻声说。
“没事，你呢？”猴子吸了吸鼻子，回望着叶枫，问道。
看来他也看了微博。
“跟你一样。没事。”
“我看你们都他妈是嘴硬，一个妞跟别人跑了，一个妞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可能没事！”蠢狗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伤了人。
“蠢狗，你呢？”叶枫轻声问。
“我？怎么？”
“翠儿怎么样了？”
蠢狗愣了一下，然后一掌推在叶枫肩上。
“翠儿是你叫的吗？你给我叫翠姐！”
“好，那翠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对我爱搭不搭。”蠢狗的神色暗了下去，像极了一条垂死的老狗。
“没事吧？”叶枫再一次问道。
“……没事。”
“懂了吧？”
“……懂了。”
他们三个不是没事，而是只能说没事。除了没事还能说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不美满和无奈太多太多了，他们三个的无奈只是其中的一颗沙粒。他们没资格也没必要去抱怨，微笑着说声“没事”就好。
“别说这些了！快看我这次找到了什么！”
蠢狗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瓶二锅头。
“玛德！你在哪找到的？话说真亏你能逃过进城检查啊！这是要上缴的啊！”叶枫惊呼。
“哈哈，你不是说你不会尖叫吗？至于带进城，哼，山人自有妙计！”蠢狗一脸奸笑，然后给我们看了看背包，居然有一个小夹层！
“这么六的吗？快给我尝尝。”猴子也开始猴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围城的这十年，酒已经变成了奢侈品。所幸本城有座烟厂，不然烟都没得抽，肉也是几乎没有，只有用坚果类代替肉类。
“急个屁，再等等。”蠢狗把二锅头放在地上，然后变魔术一般从包里摸出了三个小酒杯。“喝白酒怎么能没有杯子？”
“你他妈就是穷讲究，再说哪有喝二锅头用杯子的！都是拿嘴吹！”叶枫吐槽说。
“好了好了，杯子就杯子，赶紧倒！”猴子是真急了。
“哇！馋死你！”嘴上这么说，蠢狗倒得第一杯就给了猴子，然后递给了我一杯，他自己倒完后举着杯子正想说什么，猴子就一口喝了下去。
“啧，好像有点变味！”猴子皱眉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是十年前的东西！”蠢狗一巴掌拍在猴子后脑勺“有喝的就不错了！”
猴子舔了舔嘴，递了递杯子，示意再来一杯。
“玛德！你不是说变味了吗？”
“变味了也得喝啊！这可是酒啊！”
“说起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白酒吗？”叶枫抿了两口酒，确实有些变味。
“当然记得，是高三的时候！”蠢狗笑着说。
“哈哈，那时候看了武侠小说，然后偷的你爸的白酒说喝了拜把子！”猴子也笑出声。
“是啊，事后我还被我爸暴揍一顿。”叶枫也会心一笑。
“记得喝酒的时候是中午，结果我们仨都喝醉了，下午的话剧排练都没去。”猴子说。
“对！对！就是没去才被老师逮着！”蠢狗一脸愉悦。
“那时候话剧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王子和公主？”猴子继续问。
“巨龙与公主与白马王子。”叶枫答道。
“对！对！就是这个！”蠢狗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我还记得是你演王子，子衿演公主。然后你说故事太老套想把王子形象改了！”
“噗哈哈，我想起来了！傻猫说要把骑白马拿剑的王子改成开着装甲车拿着冲锋枪的王子！妈的智障！哈哈哈哈！”猴子笑的越来越猖狂。
“嗯……然后子衿她说她只要白马王子，所以我就演了白马王子。”叶枫一口气喝掉杯子里剩下的酒，继续开口“可现在属于她真正的白马王子出现了，我也没有机会再去演了。”
猴子“啪”地一巴掌甩在叶枫后脑勺上，“说什么傻话！这不是没结婚吗？还有机会，不像我……罗小姐已经没了啊……”
罗小姐是猴子的青梅竹马，也是猴子的女朋友，尽管只当了几分钟。
她的身体从小体弱多病，在中考完后大病，住进了医院，用药物维持着生命。可是谁也没想到会爆发行尸。行尸封闭了交通，药物不能及时引进，最终罗小姐没能挺过去。
猴子的告白是在罗小姐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他哭着说“我喜欢你，等着我。”罗小姐也流着泪回了一句“我等着……但别太早……”
然后罗小姐就变成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然后这个石头旁边就一直蹲了一只猴子。
故事简单却刻骨铭心。
“就是说啊！你这还没结婚！我的翠儿都离婚了！”蠢狗也跟着拍了叶枫后脑勺一巴掌。
蠢狗说的翠儿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女长官之一。蠢狗大学考的军校，进去见得第一位长官就是翠姐。
那时候蠢狗十八，单身。翠姐二十四，已婚。
之后过了六年，蠢狗二十四，单身。翠姐三十，丧偶。翠姐的丈夫也是一名军人，他死于一次机密任务，这是我们唯一知道的。
叶枫和猴子曾经问过蠢狗为什么会喜欢有夫之妇，蠢狗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新生课上，她说以后叫她翠姐，我问为什么是翠姐，明明名字里有其他更好的字。”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继续对我们说：“然后她给了我一个我一生都忘不了的微笑，对着我大声说，因为土啊！哈哈哈哈！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她真是，酷毙了！”
“我看你是傻毙了！”叶枫和猴子异口同声。
然后那时候蠢狗望向我们，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说“喜欢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讲时间，不讲年龄，不讲身份。就在那一瞬间，我的灵魂就喜欢上了她的灵魂，感觉就像是渡尽沧海，劫后余生。”
到现在叶枫都忘不了那句话，他想，蠢狗这次是真的栽了。
“玛德下手没轻没重，别说了，喝酒喝酒。”叶枫揉了揉后脑勺，呲牙说道。
“喝个屁，没了，刚好最后三杯。”蠢狗把最后一滴酒倒进杯子。
“一口闷？”猴子笑着说“可别像第一次那样呛到从鼻孔里喷出来。”
“哈哈哈哈！”蠢狗笑出声。
“这些陈年往事能不能别提了啊！”叶枫举起了杯子“蠢狗，快说点什么。”
“还能说什么，为了我们的女孩，干杯！”
“干杯！！！”三人举杯相碰。
杯子碰在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05
砰砰砰！砰砰砰！
人在浅睡眠状态下，听到的声音总会成倍地放大。一次次的敲门声像是一次次枪响，轰击着叶枫的耳膜。
“……玛德！谁啊！？”叶枫左手支撑起身子，右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回应他的只有更紧凑的“砰砰”声。
叶枫反手就往下面丢了一个枕头大喊“蠢狗！快开门去！”
睡在下铺的蠢狗哼唧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死了过去，仿佛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叶枫望了望对面，猴子睡在另一边的上铺，也是一动不动，要不是有鼾声，叶枫都怀疑他死了。
没办法，他只好自己爬下床。“来了！来了！”
“现在才几点啊！敲什么敲！”一边说一边开了门。
定眼一看，愣了一秒，“乓！”的一声迅速关了门，用背抵着门板。
冷汗像是瀑布一样，从他脸上倾泻而下。完了完了，现在几点了？昨天……不对，今早喝酒之后回寝室睡觉……然后？好像没定闹钟？嗯……然后下午好像有个什么会议来着？就是这个！
“翠姐！翠姐！睡过了！睡过了！我们马上去开会！”叶枫朝着门外大喊。
然后蠢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翠儿来了？”然后头就撞在了上铺的底板上，看来还没睡醒，只是听见“翠”字产生了自然反应。
叶枫刚想吐槽，下一秒他就感觉像是坐上了火箭，强大的后坐力让他与门板融为一体一起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哀嚎。
巨大的躁动终于吵醒了剩下的两人，他们揉着惺忪的眼睛，往门外看。
首先看到的是一只长长的高跟鞋，和一条长长的腿，腿上的黑丝紧密贴合，勾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
再往下看去，是一条让人绝望的安全裤，和剩下一只站的笔直的腿。
这个疯子居然用脚连门带人一起踹飞了！？
“诸君，早啊？！”翠姐微笑着放下腿，边捋袖子边说。
嗒！嗒！嗒！
翠姐的高跟鞋踏在瓷砖上，发出了像是碎裂的声音？不妙啊！不妙啊！叶枫连滚带爬地从门板下探出头，然后就看见翠姐一手捏着蠢狗的耳朵，一手揪着猴子的头发朝他走来，脸上还是最开始的微笑。
叶枫立马跪下大喊“我们错了！翠姐饶命啊！”
翠姐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两个人甩在我身上，然后说“都给我跪好。”
三个大男人，一个一米九两个一米八，端端正正地跪在一米七的女人面前。
翠姐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指着叶枫说。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不知道……”叶枫结巴道。
“下午四点。”
三人瞬间浑身冷汗，因为四点意味着会议已经开完了。这简直和高中排练话剧表演一样，喝酒睡过了头，没想到这次又遭殃了！
三人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然后翠姐一挥手，一阵风刮在了他们脸上，一人赏了一巴掌，“有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嗯？”
“没什么，没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齐齐捂脸摇头。
“噗。”翠姐似乎被这滑稽的景象逗乐了“咳咳！”笑容也只存在一瞬。
“叶枫、王震宇、周志豪三位同志，无故缺席组织会议，行为散漫，组织决定扣除三人本月工资以示警醒！”翠姐一边穿上刚刚为了揍我们脱下的呢子大衣一边严肃宣告。
“一听就知道这是翠儿决定的……还扯到组织……”蠢狗嘟囔。
“你们喝酒了吧，哪来的？”翠姐仿佛没听见蠢狗的话，一针见血的说道。
“……”
“都不说话？那我换个问题，谁带回来的？”
“……”
“哼！”翠姐冷哼一声“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
“王震宇同志，跟我出来一下吧？”
“翠儿冤枉啊！是叶枫他失恋了！这酒是他以前收藏的！”蠢狗连忙大喊。
“我让你说话了吗？”翠姐抬起脚，一脚跟磕在蠢狗头上“还有，要叫翠姐，没大没小！”
“让你出来就出来，别废话。”说完翠姐就出去了。
蠢狗站起身，回头看了看我们，然后就准备往外走。
“**裤子没穿！”我和猴子异口同声的吼道。蠢狗恍然大悟，快速穿上裤子，换了件衣服然后向外面跑去。
“翠儿，我来了。”蠢狗站定。
翠姐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说“这是今天会议的内容，你们自己拿去看。”
蠢狗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标题“这是……‘元征’计划？”
再次抬头，翠姐已是背对。
“是的。”
“……是那个计划吗？”
“嗯”翠姐轻嗯了一声。
“元征”计划，保密等级S级，旨在扩张领土。四年前，第一次实行，以失败告终。翠姐的丈夫因此牺牲。
“了解！”蠢狗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翠姐没有动。
“怎么了？”
“……这次作战我不会出城，会一直在城里的指挥塔。”
“……然后呢？”蠢狗有点懵逼。
“王震宇同志，你知道万事皆有可能的道理吗？”
“知……知道？”越来越懵逼。
“为什么是疑问语气？算了，你听好，我只说一次。”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心情好的话。”
“……嗯”
“说不准，在你完成这个任务平安回来的时候。”
“……嗯”
“会答应你一个请求。”
“……嗯？”蠢狗彻底懵了。“翠儿你说什么？”
“我说了我只说一遍。”翠姐还是没回头“走了。”
翠姐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平静如初，就像说的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远，翠姐说得话却依旧在蠢狗耳边萦绕。
隔了整整三分钟，从过道里传来了一声山崩地裂的欢呼声！
走廊的回声和寝室极差的隔音效果，也强制让叶枫和猴子听见了对话。他俩相视一笑，击了个掌。
叶枫心想，有时真的就像蠢狗说的那样，觉得翠姐这个女人酷毙了。
叮！手机收到一条微博私信。
下次喝酒叫上我。不然……你可以试试（笑。 ——by社会你翠姐
真的是。
酷毙了。
06
你认真的说你喜欢白山茶，怡然自得的收起别的红玫瑰。
你温柔的说你眷恋我，然后迫不及待的爱别人。
车载播放器放着名为《白山茶》的曲子，悠扬凄美的歌声在车里回响。叶枫三人坐在车上，全副武装。
他们的运气很好，在这次任务中负责最安全的工作，传信中继站。
在行尸围城后，通讯系统陷入瘫痪，幸而网络还能继续使用。但出城之后就只能用无线电来和城内进行交流。而无线电也是有范围的，所以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专门一组人停下作为中继站，以便及时与城内交流。
他们是离城最近的中继站，周围也没有行尸了，都被清理掉了。
“元征”计划，简单来说就是一点一点的把城市周围的行尸清理掉，以获得更大的土地和更多的资源。行尸只要头部受伤，就会停止运动。所以在日落时出发，晚上开始行动，行尸没有办法移动只能是一个个活靶子。
“这什么破歌，这么悲不适合我们任务啊！”叶枫说道。
“这叫男人的沧桑，你懂个屁！”司机蠢狗鄙视道。
“滚滚滚！”叶枫叹了口气，然后幽幽地开口“……他们要去杀了我的爸妈。”
“不止你爸妈，还有千千万万个爸妈。”蠢狗安慰道。
猴子坐在后座调试着大功率中继站，保持着沉默。
“不觉得这个计划很残忍吗？”叶枫继续说。
“喂喂，我们爸妈早死了，在变成行尸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死了！”
“可是那也是人啊，人怎么能杀人？”
“幼稚！你见过哪个人浑身通绿还没有痛觉的？被咬掉一大块肉还能生龙活虎地在街上走？承认吧，他们已经是怪物了……”蠢狗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可他们没有主动伤害我们。”
“确实没有。”一直沉默的猴子开口了“但是他们的出现间接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也害死了本来不该死的人。”
“……”叶枫没有办法反驳，罗小姐的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人类不就是这种生物吗？只要其它生物影响了他们生存，那么就只好将它清理掉了。”见叶枫不说话了，猴子继续说“我们城里的资源已经不够用了，到最后我们还是会走这条路，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哪怕那里边有你的亲人？”
“它们已经不是我的亲人了，和蠢狗说的一样，在变成行尸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我只恨不能亲手杀几只来祭奠罗小姐。”猴子淡淡的说着杀气满满的话。
“……你还是老样子，对自己那么狠啊。”叶枫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如果不对自己狠点儿，那这个残酷的世界会对你更狠。”猴子一边戴上耳机一边说道。
“有时候真觉得你们两个都是哲人。”叶枫讪讪道。
“别吧老哥，这里边最文艺最哲学的不就是你吗？”蠢狗惊讶着朝叶枫望去。
“我？”叶枫一脸懵逼。
“是啊，你的一些想法比我们哲学多了，是吧猴子。”
猴子“嗯”了一声，侧耳倾听，注意着前方回馈的信息。
“我有个屁的想法！”
“别谦虚，别谦虚。”
“唉，算了算了，不跟你争。猴子，前面有什么消息没？”叶枫转向猴子问道。
猴子捂着耳机点了点头，同时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要他们保持安静。
“指挥塔指挥塔，这里是一号中继站，状况正常，重复，状况正常。”
“收到收到，请继续执行任务。”这是耳机里的声音，只有猴子能听见。
“二号二号，这里是一号，继续执行任务，重复，继续执行任务。”
猴子摘下耳机，轻叹了一口气。
“已经快过去一晚上了，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但愿真的如此吧。”叶枫说道。
“怎么？大哲学家有话说？”蠢狗嘻嘻贱笑。
“滚去睡觉！都快天亮了！”
“这不是睡不着吗？这可能是人类新篇章的第一步，紧张得睡不着啊！”
“我看你是因为翠姐的缘故才激动的睡不着吧！”叶枫一针见血。
“哼，我看你就是羡慕。”蠢狗冷哼一声然后露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这周围荒无人烟，还是要做好意外发生的准备，哪有那么容易睡着。”
“是吗？我睡了一觉精神倍儿爽！”叶枫嘲讽道。
“那是你心大，从来没见过心这么大的猫！”蠢狗反驳。
“别到时候轮到你值班睡着了！”
“啧……我……”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猴子不耐烦的打断对话。“你赶紧去睡一下，闭着眼睛都行，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
“行行行，不过傻猫你随便讲个什么故事吧，不然我睡不着。”蠢狗奸笑。
“你他妈小学生吗你？”叶枫翻白眼。
“哎呦，让哲学家讲个故事，这不过分吧。”讥讽的语气锋芒毕露。
“我讲尼玛的大头鬼！”又是一个白眼。
“闭嘴闭嘴，蠢狗睡觉，傻猫讲故事，就这么决定了！”猴子一锤定音。
“……玛德，我哪有故事讲啊……”
“随便说点就行，别再废话了，快点。”蠢狗得寸进尺。
叶枫无奈的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巨龙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公主。它不明白人类的爱情，它只是想和公主在一起，于是它就掳走了公主。它把它洞穴里所有的金银珠宝全部献给了公主，那是它喜爱的东西，可看起来公主并不喜欢，整天以泪洗面。巨龙看着公主伤心，自己也很伤心，但它不知道公主难过是因为它，因为它不懂人类复杂的感情。它还傻傻的以为是金银珠宝不够多，于是它四处攻击人类的城堡，搜刮回来越来越多的金银。”
叶枫喝了口水继续讲。
“终于有一天，人类再也忍受不了巨龙的行为，派出了无数军队去讨伐它。而在巨龙眼里，所有的人都是来伤害公主的，所以它拼了命守护着洞穴。它不曾知道，只要交出金银，就不会有人再管它。”
“但是最后的最后，就在巨龙变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一位王子开着装甲车，手握冲锋枪向着巨龙疾驰而去……”
“噗！”蠢狗笑出声，“我说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高中那时候的话剧吗？”
“呵呵，你是在满足当时剧本没按照你意思改的遗憾吗？”猴子笑着说。
“闭嘴！还听不听！”叶枫吼道，另外两人迅速恢复了安静。
“然后王子提起冲锋枪，三两下就解决了巨龙，救出了公主，回城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切！烂尾烂尾！我记得后面明明还有剧情的！”蠢狗作出鄙视手势。
“闭嘴！有故事听就不错了，不服你来讲！”
“……傻猫，当时演巨龙的是……？”猴子小心翼翼的问。
“你没记错，就是现在跟子衿订婚的家伙。”叶枫坦然回答。
“故事的最后，王子总会救出公主，但是巨龙也从没伤害过她。所以为什么公主不能和巨龙在一起？公主和巨龙就应该在一起！”像是自嘲一般，叶枫笑着说道。
“……可是巨龙归根结底还是怪物啊。”蠢狗喃喃。
“可在巨龙眼里，人类才是怪物。人类来抢走它喜欢的女孩，它只是……”叶枫突然停住了，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后背“……它只是……自保？”
“傻猫！你怎么了？”猴子拍了拍叶枫的肩，蠢狗也一脸担忧的望过来。
“……我现在说一个猜想……假设我们是人类，行尸是巨龙。巨龙抢走了我们的金银，也就是土地，人类被逼无奈开始反击。它之前不伤害我们是因为我们没有伤害它，假设我们现在伤害它，那么它会不会……自保呢？”
“当然不会！它们白天重复一个动作，夜间没法行动，怎么伤害我们？”蠢狗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那四年前的‘元征’计划是怎么失败的？”
“那只是行军规模太小遇上了意外！”蠢狗声音越来越高。
“……是啊……一夜之间失去联系……”
“……就算你说是由于行尸自保失败，那么第二天为什么行尸不来攻击我们呢？”蠢狗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知道……也许真像你说的那样是意外，也许……”
“也许什么？”猴子发问。
“也许我们才是行尸！”叶枫瞪大眼睛看着猴子和蠢狗。
“……什么意思，你别吓我！”蠢狗缩了缩脖子。
“意思就是，那个圣诞节只有我们这座城的人变成了行尸，但我们以为我们是正常的。外面的人不会攻击我们，他们想治好我们。我们一直觉得行尸活在幻觉里，也许我们才是真正生活在幻觉里。但如果我们攻击他们，我们就会被当作行尸的极端处理掉！”
“……”蠢狗惊讶的说不出话。
“如果说上次行动失败后他们不消灭我们的原因是因为极端人数较少不构成威胁，那么这次行动如果失败……那么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没救了，然后来消灭我们？就像我们以为他们没救了，想要消灭他们一样？”
叶枫哆哆嗦嗦地说完这段话，整个车内陷入死寂。
“哈哈哈哈！不愧是哲学家！但这是不可能的！对吧猴子！”蠢狗为了掩饰他的心虚，哈哈大笑。
“……不，这个猜想可能性很高。迄今为止我们拒绝行尸进城，假设这个猜想成立，那么我们被行尸咬了之后变成行尸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恢复正常呢？”猴子冷静地分析。
“开什么玩笑！我就算死也不要变成那个鬼样子！”蠢狗惊恐地喊叫。
“赞成……变成那样子罗小姐就认不出我了……而且你这个猜想也不可能有办法证实，难道我们要送给行尸咬一口？那和自杀无异。”猴子平静的说。
“可是如果这是我们病者的幻觉呢？……其实我们现在才是鬼样子，只是我们的大脑告诉我们这是正常的样子？”叶枫激动的说。
“够了！够了！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是哲学家！”
中继站发出红色灯光，猴子立马戴上耳机。车窗外是刚刚升起的半轮太阳，暖暖的冬日阳光驱散了夜晚的寒冷。
“一号一号！这里是二号！行动中断！重复！行动中断！行尸开始反击！他们……变成了丧尸！”
猴子摘下耳机，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立即将消息传给了指挥塔。
“指挥塔！指挥塔！这里是中继站一号！行动中断！重复！行动中断！行尸变为丧尸开始攻击我们！请求指示！”
声音多少带着一点颤抖，但音量却足够的大，像是在掩饰心里的恐惧。
“蠢狗说的对，你不是哲学家。”猴子摘下耳机盯着叶枫。
“……你、是、预、言、家。”猴子一个字一个字咬道。
旁边的蠢狗先是面无表情，然后现在突然暴起！
“我他妈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让我当翠儿男朋友！圣诞老人！你送的这个圣诞礼物真刺激！他玛德这个flag我拔给你看！”蠢狗一边叫嚣，一边掏出枪械开始上子弹。
“圣诞礼物？”叶枫傻了。
“今天圣诞节傻猫！别是被自己的预言吓傻了！”蠢狗边说边丢了一把冲锋枪给叶枫。
时隔整整十年，他们终于开始攻击人类了。
“圣诞快乐。”叶枫用手抚摸着冲锋枪，想着十年前的某个人的名字，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轻声说着。
07
悍马疾驰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响。
“蠢狗再快一点！”叶枫喊道。
“玛德！这表盘都快150了！还能有多快？”蠢狗朝着副驾的叶枫吼道。
在收到警报之后，指挥塔给出的指示是全速撤离，所以叶枫一行人开始在公路上狂飙。
“你他妈不是改装过吗？改到**里去了吗？！”
“我他妈改的是装甲！防弹！谁说改了引擎啊！”
“玛德要你何用！”
“玛德你给我滚下去！”
“都冷静点儿。”猴子坐在后座，掰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雾草！友军有话好说别开抢！”叶枫和蠢狗异口同声。
“……你们也把枪准备好……我们快到了。”猴子解释。
“你怎么知道？前面连城的影子都看不到。”蠢狗一脸懵逼。
“我记得路。”猴子已然全副武装，“还有大概十五分钟。”
“……准备好了吗？”叶枫忽然发问。
“你说呢？”猴子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装备。
“我是说心理准备。”
“……当然，我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能报仇是最好不过了。”
“你以为你是复仇女神吗？我才不想死嘞！我要活着去见翠儿！”蠢狗的嗓子有点嘶哑。
“你说的不对，我是复仇男神！”猴子迅速抬手朝着窗外射了一枪，巨大的动能穿透后座的玻璃射倒了远处的人影。
“你他妈干什么？！”蠢狗惊呼，双手死死的握住方向盘。
“外面有只丧尸，顺便崩了。”猴子吹了吹枪口，好似美国的西部牛仔。
“真亏你能射中啊！车速这么快！”
“我视力5.3，射击课满分，多谢夸奖。”猴子泯然一笑。
“蠢狗你不是说防弹吗！？”叶枫惊呼，一手拍在蠢狗头上。
“玛德别打头！方向盘握不住我们都得完蛋！防弹玻璃不要钱吗？只有挡风玻璃和前座窗户是防弹的！”蠢狗狠狠地瞪了叶枫一眼，然后死死的盯着路。
“减速吧蠢狗。”猴子平静的说。
“为什么？”
“这个距离已经有丧尸了，证明它们已经……开始‘攻城’了。”
十五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城边界的保卫站。
没有一个活人，只有一片狼藉和地上几滩血。垒砌的沙包燃着血红色的火焰在隆冬的寒风中鲜艳的舞蹈，零星的几只丧尸头部受创无力疲软地倒在地上，姿势就像是毕加索的名画，远处就是城门，风声带着枪弹爆炸声和尖锐嘶喊声灌进叶枫三人的耳朵里。
蠢狗连忙踩油门向着城门冲去。
“冷静！我知道你急着去找翠姐，但是这周围不安全！”猴子连忙急声叫道。
“猴子说的是，赶紧减速，万一碰上丧尸我们根本不好开火！”叶枫附和道。
“闭嘴！老子的车加了装甲！谁来撞谁！”蠢狗一边说着一边踩死了油门。
窗外的行道树一闪而过，转瞬间城门就赫然立在叶枫眼前。门里弥漫着缕缕硝烟，就在悍马疾驰过城门的一瞬间，一个巨大的凹陷出现在猴子头顶！
砰！砰！砰！后窗玻璃应声粉碎！三个凹陷代表着三只丧尸在车顶着陆！
它们在里城门的上方！那是叶枫他们的视野盲点！
“坐稳了！”蠢狗嘶吼着猛打方向盘。
巨大的离心力掀飞了车顶一只还未站稳的丧尸，但另外两只的手指已经穿透了车顶，牢牢地稳住了身形。
“开枪！”猴子一边吼叫一边举起手枪点射那几根绿如葱的手指。
叶枫也迅速反应过来，提起冲锋枪就是一通扫射！
“蠢狗！”叶枫大喊。
听到吼声的蠢狗立马又是一个漂移，离心力甩落了车顶余下的两只丧尸，也让后座没系安全带的猴子一头撞在了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大的闷响。
“玛德！差点就GG了！”叶枫瘫软在座位上。
“……傻猫！你他妈别浪费子弹！用手枪点射就好了！”猴子捂住侧脑，近乎呻吟的说道。
“雾草！生死关头还省个屁！”叶枫努力反驳。“我可不像你！射击课满分！万一打不中怎么办！
“打不中也不能……”猴子话还没说完，蠢狗的余光瞥见后视镜被一片绿色占领，连忙吼出声。
“猴子！小心身后！”
他们三个想错了，后窗玻璃并不是自然粉碎，而是还有一只丧尸落在了上面，躲在了他们的视野盲区！并不是三只！一开始就有四只！
尽管因为头撞玻璃产生的眩晕感慢了半拍，猴子的条件反射还是迅速让他用出了回旋肘击，精准地击打在了丧尸的太阳穴上。然而因为眩晕，力道不足，并没有一击致命！
丧尸马上伸手抓住猴子的后肘，张开了嘴巴准备咬下，粘稠的唾液被风刮向两侧脸颊，恶心极了。
砰！
最后一刻猴子把手枪怼进了丧尸张开的嘴，子弹穿透了丧尸的后颈，巨大的动能带着它的尸体向外飞去。
“卧槽！玛德玛德玛德！真他妈赤鸡啊！”肾上腺激素伴随着多巴胺刺激着猴子的神经，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喝醉的疯子。
“我的天！吓死我了！还好有惊无险！”叶枫放下端起的枪，呼出一口气。
“玛德猴子牛逼啊！”蠢狗不禁感叹。
“少废话！快往指挥塔开！”
“遵旨！”蠢狗又是一脚油门，车像是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十分钟后，指挥塔已经近在眼前，一把手枪抵在了蠢狗太阳穴。
“先开去墓地！快点！我只说一次！先开去墓地！”猴子握着枪平静的说道。
“……你已经说了两次。”蠢狗像是没听见，继续开向指挥塔。
“去墓地！别逼我开枪！”猴子歇斯底里的吼道。
“……三遍，罗小姐已经死了，翠儿还活着。”
“……去墓地，求你了……我快不行了。”猴子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叶枫朝猴子望去，那本该纤细的后肘此时却异常肿大，绿色的硬质物在上面覆盖。四条又长又深的口子流出带脓的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最后那一刻，他还是被丧尸抓开了衣服，撕裂了皮肤。
叶枫知道，他又要永远失去一个人了。
08
悍马向着墓地极速驰行。
“叶枫。”猴子瘫软在后座，轻声开口。
“怎么了猴子？喊得这么正式。”
“你记得你之前说的猜想吗？”
“……记得。”
“你说我们才是不正常的，我说我们没办法证明。”
“……”
“现在我感觉我快要死了，也许这个感觉是我正在得到治疗，快要重生了？我不知道。”
“……别说了，墓地快到了。”叶枫湿润了眼角。
“当我变成行尸的那一刻，你们在我眼里就会变成异类，我就没有办法和你们证明我是不是得救了，我只会去咬你们，抓伤你们……我死也不要这样……”
刺耳的刹车声在空旷的墓地上回响，像是葬礼的礼炮。两条刹车胎印像是两行黑色的眼泪，悲痛又迷惘。
“……所以你们快走吧，趁我还清醒。”猴子走下了车。
砰！车门关闭，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车依旧岿然不动。
“别管我，快走吧。”猴子转身向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走去。
嘀！嘀！悍马车疯狂的鸣着喇叭！
猴子愣了一下，随即会心一笑。
“……蠢狗，刚刚对不起啦。”
“原谅你了！”车里的蠢狗大声喊道，要不是因为墓地没有活人丧尸没有聚集，这一嗓子怕是能引来一群丧尸。
男人的对话就该如此，简单，便洁，板上钉钉。
“所以我们下辈子也是兄弟！不会让你久等的！”蠢狗哽咽着嘶吼，而后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就像是一道闪电，眨眼不见。
五分钟后，一声枪响在墓地里响起。
猴子他到最后都对自己那么狠。
拐角处的悍马车里，两个人向着墓地方向恭恭敬敬地行军人礼。
“你不是急着去找翠姐吗？”
“是啊！如果不是急着找翠儿，我一定把他埋了再走！”
“……我们一定会活着去埋好他的！”
“嗯，就算死也要把他埋好了再去死！”蠢狗眼里闪烁着凶狠，朝着指挥塔再次轰踩着油门。
指挥塔下，一条小巷。
蠢狗一个甩尾撞开两只丧尸，叶枫马上补上两枪，确保安全。
蠢狗拉上手刹，丢给了叶枫一个东西，然后潇洒开门下车关门，给枪上膛，一气呵成。
等叶枫反应过来手里抓着的是车钥匙，蠢狗已经摸出一支烟点着了。
“你什么意思！”叶枫不解。
“我就长话短说了，去找你的女孩吧。你现在有悍马车，有冲锋枪，你可以救出你的女孩带她走出城。”蠢狗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
“那你呢！？我不能再丢下你了！”
“我去救翠儿，你也看到了，指挥塔被围死了，车停在这儿只会是活靶子。”
“我可以在周围开着等你！”
“别傻了！油不够！别浪费了！快走！”蠢狗把抽了一半的烟往叶枫嘴里塞去。
“你现在是去救你的女孩！开心点！没有什么比英雄救美更艺术的了！你说她不是你的，但在我眼里你一直打心底里占有着她。有个什么人藏在心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别再犹豫了，去试着再争取一下如何？走了。”
蠢狗转过身去，向着被丧尸围起的指挥塔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叶枫抽完了最后半根烟，
摸出手机打开微博给木子衿发了一条私信。
【快告诉我你在哪？】
“都说女孩会改变一个男孩，看来真的不假，你喜欢上了一个酷酷的女孩，所以你才变得这么酷……真的是，酷毙了。”叶枫双脚踩在坐垫上，双手抱膝，回忆着那最后一个背影，那个背负苦痛与爱的背影。
“……可你至少让我说一句话啊。你说过喜欢一个人是渡尽沧海，劫后余生。我早就渡尽沧海了，可我不知死活又跳了回去，已经再也找不到岸了啊！那个属于我的岸已经变成别人的港口了啊！”
叶枫翻着智能手机，微博一条条的私信划过眼前。
早安。
早。
……
今天训练真累，你在干什么？
上班呀，也很累。
幸苦幸苦。
……
今天会路过你公司，要我帮你带束花吗？
好呀，帮我带一束白山茶吧。
了解！
……
晚上好，在吗？
看来已经睡了啊，那算了……
……
那是子衿交新男朋友之前的私信，那时候叶枫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他觉得子衿和自己互发私信就是相互喜欢的有力证据，根本就不用像其他情侣一样俗套，非得确定关系才算男女朋友。可是直到子衿交了新的男朋友，而那个男孩不是自己的时候，叶枫才明白，私信什么的都是狗屁。
我们总以为现实会不落窠臼，可是它总在最关键的地方咔嚓一刀，剪断所有。
她那么温柔，你找她是一定会回复你的，可那只是一种温柔罢了，她对谁都那么温柔，也许她如蠢狗所说的一般，曾经在等自己，可是让她失望的终究是自己。她也要继续生活下去，你叶枫何德何能浪费一位妙龄少女的青春？
人，是会为了失去某样东西伤心的物种，但也是会放弃过去努力向前的物种。
没有了谁，生活都得继续下去，这就是人生。她晚上不回私信，是因为她要和朋友出去吃饭，唱K，玩耍，在这个过程中会认识新的男孩，于是她更没有时间回复你的私信，只有你自己一直珍惜着这些聊天记录。
像是巨龙珍惜着自己的财宝，可是公主从来就不稀罕。
叮！
【广场】
仅仅两个字，叶枫就知道了她的位置，那是一个属于他们的位置。
正如蠢狗说的那样，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东西比英雄救美更艺术的了！叶枫发动引擎，像是蠢狗一般轰踩着油门，向着广场疾驰。
尽管如此，尽管真的如此，我也想去找你。
我想从这个混账的世界中救出你。
我想去告诉你十年前我就该说的话。
我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
09
广场中央的圣诞树还是像十年前一样，挂满了璀璨的装饰，唯一的区别在于装饰上有着斑驳血迹。
零星的尸体倒在地上，嘶哑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木子衿蜷缩在婚纱店的角落，低声哭泣。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婚纱，此时却沾满了鲜血。
她的身旁是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她的未婚夫。
他们被袭击了，高高兴兴地早起拍婚纱照，却遇上了世界末日。她的未婚夫很英勇，一直保护着她，可是最后还是被咬伤了。和猴子一样，为了不伤害到自己的最爱，他选择了自杀。
最后的最后，这条巨龙也不曾让公主受到一丁点伤害。
木子衿握着一把水果刀，那是她的未婚夫保护他们的武器，也是他自杀的凶器。子衿也想过就这样一起殉情也不错，可是她没有勇气，她害怕，她讨厌懦弱的自己。就在这时她收到了叶枫的私信。
【快告诉我你在哪？】
一瞬间她脑海里全是这个男孩的回忆，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出来，于是她愈发的讨厌自己。明明已经有未婚夫了，明明已经放弃过去了，明明已经……抛弃他了。心里却还是恬不知耻地希望他能来救自己，真该死。
木子衿掐灭了手机。她没有资格去找叶枫寻求帮助，没有资格！就这样死去才是她应有的结局。可是人只要手里握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就会从心底里动摇死亡的念头。她哭泣着往手机上打了两个字，手指却停在了发送键的上方。
她真的不想再去找叶枫了，她害怕会被回忆侵袭，害怕忘记为她而死的未婚夫。她是知道叶枫喜欢她的，那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可是她放弃了！她没有等他！她没有选择用自己大好的年华去等一个她曾经喜爱的男孩！所以她不配得救！
可是手指还是按了下去，那是对活下去的渴望，那是人类最基础却最不容违抗的求生欲。没有谁能责怪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想活下去！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想要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木子衿还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厌恶中。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木子衿赶紧竖起耳朵，紧紧握住了水果刀。
“子衿！你在哪！”
那是叶枫的声音！木子衿连忙站起身准备往外面跑去，跑到一半又忽然顿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往回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的未婚夫，吸了吸鼻子又往前跑去。
可是就在子衿开门的一瞬间，一只丧尸站在了门外！声音是叶枫的声音！但是脚步声却来自这只丧尸！
“啊啊啊啊！！！！！”木子衿双腿一软，尖叫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突突突突！远处的叶枫连忙冲锋枪扫射，丧尸的脑部炸出一团绿色的血雾应声倒地。叶枫连忙跑向子衿抓起她的手向着悍马车跑去。这一声尖叫不知道会吸引过来多少丧尸。
木子衿感受着那只粗糙的手掌，跑到一半，还是下定决心抽了出来。
“我自己跑。”
“……嗯。”
叶枫也没说什么，其实他也不想再握住那只纤细的手了，因为她中指的那枚戒指硌的他生疼。
四面的丧尸都向着他们跑了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叶枫脑海里没有害怕恐惧的情感，他脑海里满是排练话剧的记忆。
“把王子的装备换成冲锋枪和装甲车吧！多帅啊！”叶枫满眼都是闪烁的小星星。
“不要不要，这跟故事背景不符合。”木子衿难得的给了叶枫一个白眼。
——叶枫端着冲锋枪不停的向周围扫射，突突突的枪鸣声震耳欲聋，像是对玩世不恭的命运发出抗议的嘶吼。
“冲锋枪比骑士剑威力大多了！有了它打败巨龙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叶枫撅着嘴说。
“可是枪终归会没子弹，到那个时候你就只能是巨龙的活靶子。”子衿反驳。
——咔哒咔哒！终究还是用尽了子弹，早知道就该听猴子的话，省着点用了。不过好在快到悍马车了，叶枫抡起冲锋枪，像是挥舞棒球棒一样击打在了一只丧尸头上！
“……那，不是还有装甲车吗？打不过也能跑啊！”
“装甲车再坚固，也是会被打出缺口的。”
——叶枫带着子衿坐上了悍马车，一脚踩死油门，巨大的加速度把他们按死在座位上，一只只丧尸在他们眼前被撞开。蠢狗说的没错，这辆车的装甲是顶级的！可是也只限于前半部分！车的后半部分早已破碎难堪！
“……可是”叶枫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故事里救出公主的都是骑着白马拿着剑的王子，冲锋枪和装甲车是救不出公主的！”子衿给予了叶枫最后一击！
——一只丧尸从后车窗钻进，直直咬向木子衿。叶枫摸向小腿拔出军刀朝丧尸太阳穴刺去！他能感觉到刺进头颅的手感，可是……他慢了。
“不不不不不！！！！！！！！！！！”这声呐喊来自于灵魂，他眼睁睁看着丧尸咬掉了子衿的喉咙！他深爱的女孩的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滚烫又冰凉。
他推开了行尸抱住了木子衿，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澄澈。她身体是那么的小，那么的纤细。难以想象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觉之后还能保持清醒。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一瞬间决堤。
最后的最后，我开着装甲车拿着冲锋枪来救你了。可是我救不出你，因为你等的不是我，你等的是一名拿着骑士剑骑着白马的王子。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救不出你，因为在岁月的洗涤之后，我终究还是变不成你的王子。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爱你。”叶枫哭着对子衿说。
豆大的眼泪落在子衿的肩上，润湿了婚纱。他知道她没办法回答他了，因为她的咽喉没了，她的血液像是开闸一样从身体里流出，她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她就快要……死了。
叶枫觉得肩头一点微凉，他慢慢扶开子衿，看清了她的脸庞。
她的脸还是那么的漂亮，尽管化的妆有些花，但并不影响她的天生丽质。那是一张笑脸，包含着纯爱，包含着释怀；那也是一张哭脸，包含着无奈，包含着伤怀。
周围的丧尸开始慢慢包围住叶枫，怀里的女孩沉沉睡去，最后的表情还留在她的脸上，神圣又赋有诗意。她的身体变得冰冷，她的脉搏终归平静。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叶枫的声音宛如风中残烛，根本听不清。
可是女孩像是听见了一般，睁开了她的眼，瞳孔闪烁着妖艳的绿光。她搂住了叶枫的脖子，像是要回答之前告白一般的，死死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是那么的原始，那么的野蛮，像是两只野兽间的撕咬。
一吻咬掉了叶枫的下嘴唇。
尽管叶枫觉得很疼，但他还是笑了。
因为这双唇是那么的柔软。
10
铛！铛！铛！
震耳欲聋的钟声震撼着叶枫的脑海，他睁开沉沉的眼皮。那是一片火红色的天空，夕阳和火烧云像是侵染了鲜血。
“你醒了？约我出来就是睡觉的吗？”耳边传来熟悉的人声。
叶枫向着声音方向看去，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比天使还纯洁，比女神还美丽。长长的马尾扫在叶枫的脸上，扎马尾的丝带在微风里轻轻飞扬。
木子衿，他暗恋的女孩。
怎么回事？ 感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自己这么想哭呢？睡傻了？
叶枫躺在子衿的大腿上，满脸困惑。
“我说你能先起来吗？我腿都麻了……”子衿的脸有点发红。
叶枫连忙坐起身子，打量着四周。
一颗巨大的华丽的圣诞树！这里是广场。对了，自己昨天约子衿出来玩的！
“怎么了吗？”子衿递来担忧地目光，长长的发丝在风中轻扬。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看着这个女孩自己按耐不住想哭的心情呢？难道是因为梦的缘故？以前听人说过有人醒来发现眼角流泪却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难道自己也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嗯……完全不记得了。
叶枫脑子思考着问题，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抱住木子衿，抱住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他能感觉她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缓缓放松然后回抱住了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尽管我知道，但作为一个绅士，也该你先对我说那一句话吧。”木子衿的语气里满是幸福。
是啊！他今天约她出来是为了表白的啊！在这颗巨大的挂满装饰的圣诞树下，定下山盟海誓，许下来世今生！
叶枫双手搭在子衿的双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世上最美的眸子，仿佛能在里面看见星辰和大海。他张开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发现，他没法咬字发音，他没办法说话！
因为。
他的下嘴唇不见了。
行尸物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不想和你一起重生》、《扶她狂想》、《我的假女友正全力防御她们的进攻》、《抖S女仆和M的我》、《女上男下》、《美少女控制我开始舔她的脚》、
